AO3:KokonoseSak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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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之濑鱼

【仙流】最后一张相片


Summary:每张都罕有/拍下过记住过/好过拥有



《最后一张相片》

我的第一台相机是在1998年买的,富士FinePix500,有多专业说不好,但价格是真不便宜。那时候我18岁,家里人对我有短暂而不加节制的纵容,我爸指望用日常的小恩小惠收买我,让我收心。我看出了他的企图,但没想好怎么应对,干脆就先想要什么买什么。

我在很多次访谈和杂论里都提到过它,它也被叙述地以各种天花乱坠的方式进入我的人生,这没办法,早年的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贩卖一张照片要顺带贩卖一个有趣的故事,让人企图从片刻光阴的定格中幻想出一个人的一生。现在我小有名气,拍什么都有人给我做阐释找补,我比较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贵刊将刊载的这张照片后面也有一个故事,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贩卖它,低调一点更好。我会写下这段回忆只是因为我有预感在最近这段时间我为它辗转了一两个晚上之后,它很快就会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像某一季开得很好的花。我不是为了记得它,我只是觉得它折磨了我几个日月,恐怕就是在催促我将它记录下来。

我已经记录过它一次了,在第一台相机的第一卷胶卷中。

当时我还没料想到自己未来会成为一名摄影师,但第一次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相机还是足够令人兴奋的,我设想了很久这一卷不用混入莫名其妙的外人的合照的胶卷应该放置些什么,然后我想了一个很好的点子——我要为它旅游一次。

和未来人生中我会经历过的旅游不同,这一次我没有独身前往,我决定要挑一个旅伴。我的这位旅伴首先应该话少,其次他得是一个不会随意扫兴的人,还有就是他得长得好看,不能用歪瓜裂枣的脸污染我刚到手的相机。流川枫就完美符合这个标准,特别是他长得很好看。但这一段标准只是我现在的推理,我猜测18岁在此情此景会想要以这样的标准选择一位旅伴,这也可能完全是瞎扯,不排除真正的原因是:我就是想和流川枫一起出去旅游。两个人一起。

我之所以无法信誓旦旦地说明理由,是因为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太久,哪怕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都只能以猜测的口吻去回顾,我有点习惯为照片编造美丽的故事了,以至于无法为看到照片时那份心脏狂跳的悸动顺利归因。这时候我有点憎恶我日渐衰老的心脏,它在世故中滚了太多圈,连承认它是为某个人而跳动的锐气都不再有了。

不过我很喜欢这张照片的构图,人像的位置恰好靠右,在模糊的远景中能看到寺庙镶金边的雕甍,被森森树丛挡住的池水,与天空浑然一体的富士山。这样的构图让我不至于在拿出它时需要以这是我的处女作为理由来逃避它的不堪,不过呢,就算背景里的富士山被我照得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这仍旧是一张好照片。照片里的流川枫恰好望着镜头,这可能是一张抓拍,总之他的眼神很自然,没有被我刻意吸引注意力的成分,你知道吗给他照相真的很难,他根本不配合,想让他望过来比拍猫的正脸还难,可是这张我没用任何方法,我只是将自己的眼睛对准取景框的小孔,在借助它四处眺望时,望见了他。按住快门的时候,我的心率一定很快,预想他望向我那机缘巧合的一秒会因为快门的闪烁,胶片的成像而被定格成永恒。我应该确实在这一瞬间爱上了摄影。我好像在很多场合用过这个描述,那就换一个吧:我应该确实在这一瞬间爱上了他。

我想推翻上面的猜测,但我不想划掉重写了。是关于旅伴的那一部分:我确信我就是想要和流川枫一起出去旅游。否则我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一个人占据我第一台相机的第一卷胶卷?它总不能是个意外。如果他是个话多的人,我愿意和他聊一路;他其实挺爱扫兴的,比如早起爬山看日出的提议被他骂了神经;……噢,但他真的很好看。等看到照片你就知道了,这一点我不能说谎,也不想做其他的假设。

山下的寺庙在那一段时间空余了一部分厢房给来旅游的游客,住宿条件虽然不如旅店,但晚上可以偷爬到藏经阁的三楼去望不远处的湖面和星空。风很大,四处都是林冠沙沙的响动,湖面上月光的涟漪被吹皱。我试着叫了一声,风把人的声音吹散,吹软,再大的叫喊也传不到远方,只是被风扑回脸上。我叫了好几声,拉着流川和我一块儿叫,他说什么都不乐意,但一个人叫很无趣,我威胁他说,你要是不叫的话,我就要亲你了,反正你这张嘴闲着也是闲着。他还是不屈服,所以我就亲了。

风越来越大,那种轻柔的树林响声逐渐变得狂暴。在又凉又吵的夜风里,我觉得我们两个会被掀飞,这栋楼也会。风先把屋顶翻起来,然后我们俩就像抱着草叶的蚂蚱一样被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降落,被人发现,我唯一希望的是上来询问的人,能够说日语。确实有人用日语问了,流川说:“你亲够了吗?”

我说没有,这句“没有”甚缺底气,但他居然予取予夺。我想起照完那张照片回来的路上,我问他既然你对我的行程都不配合,那为什么要答应我出来玩?其实我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只是对早期颇有微词,但拍完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很兴奋,我兴奋的时候就想要说点败兴的话来压住自己,我习惯了七分的人生,如果要用十分来形容我此刻心中的雀跃,我就会觉得有点可怕。他支支吾吾的,没答出什么合理的答案。我想他可能是有一点愧疚的,但不多,被风吹一夜肯定会散去,所以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光是亲不够,我还想做点更过分的事。

流川肯定也是愿意和我出来旅游的,否则为什么要忍受被一个人一直举着相机拍的旅途?

那晚风虽然大,月光却皎洁,光芒倾泻下来落在他的皮肤上,他看起来就像会发光。指尖从他的脖颈一直抚摸到下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长长的雪原里走了一路。光是用眼睛占有此刻已经不足够,我说我要拍一张,现在,立刻,马上。流川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没有说不。我翻起来找相机,我真的带了,本来是想要拍月亮的……不过现在又怎么不算呢?

可是该死,我带来的胶卷已经拍光了。最后一张就是我们在红枫叶下照的那一张人像。取景框装着他的身体,他躺在寺院外廊地板上时微微抬起下巴,紧绷的曲线像张开的弓,太漂亮太利索了,让人升起凌虐的心思。拍不了了,你为什么还要举着相机?他的胸膛在激烈的情事中不停起伏,如此喘息连连的样子我在球场上也见过。我一手扶着他的大腿,一手拿着相机。拍得了,怎么拍不了?我的眼睛也是快门,我现在看到的所有都会被完完整整地存封下来,对,就在最后一张照片的底片里,就算现在的荒诞不经只是临时起意,它也会被永远藏进相片里,我们谁都不能否认。

我徒劳地按动快门的时候曾想象过如果这些景色真的能被记录下来,那么我要怎样去保存它们,我不希望它被任何人看到,但只要变成相片,它就不可能再私密。我的手几乎要握不住相机了,那种快乐的感觉能把人抛向云端。最后我隔着取景框看到的是流川张开嘴叫了我的名字:仙道。

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了,因为我之后就要去美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立刻把相机抛到一边儿了。我堵他的嘴,恨不得把那条说出讨厌话的舌头给咬下来。他令人厌烦的发言就只有这一句,其他的则非常动人:仙道、仙道、仙道。

这张照片被发现的时候,它正夹在一本厚厚的经济杂志合刊中。我的新助手是个关西来的小伙,他好像有整理房间的趣味,来我的工作室第一天就帮我收拾了书架,虽然可能只是为了向我证明他的确是有用的,因为给一个到处跑的摄影师做助手,是他在前五份工作都失败之后的……某种下策?

我的第一台相机是在1998年买的,但第一卷胶卷拍的照片已经在搬家的时候遗失在茫茫的杂物中了。很可惜,我早年还在神奈川的时候拍过不少好照片,后面回东京就换了风格,再去神奈川的时候,已经拍不出当年的风貌了。

但这张照片能幸运留存下来,是因为它作为最后一张,在洗照片的时候被老板漏下了。后面老板通知我去取,我不情不愿地跑了一趟,拿回来大概顺手夹在杂志里了。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大学,每天事情很多,不能再空出心思寄挂每一件事,哪怕当时我觉得这是什么永生难忘的回忆。

我的助手翻看着这张意外发现的照片,他好像很喜爱这种整理房间时的偶遇,他说:这张照片看起来很像一个日裔的NBA明星。

我说,哪位?

他说,应该叫流川枫。

我思索了一下,那名字竟然有点陌生。但看到照片中他的双眼时,我立刻回忆起来,他是怎样叫我的名字。

我说,那应该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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